茶梨感受到燕迟江落到她耳边的呼吸,头皮发麻得厉害。
但就在她忐忑地以为燕迟江要对她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又慢慢退开身子,从房间里离开了去。
茶梨郁闷地看了眼自己腕骨上的手铐,试着缩手挣了挣,发现不行后,用另一只手无语地扶额。
燕迟江看着正正经经的,为什么房间里老有这些奇怪的东西?
她垂眸,注意到他的床单被自己弄得很脏,脚趾不由得蜷缩了一下,犹豫片刻后,还是小心地挪了挪身子,将脚踩在了地面上。
她的精力在今天晚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已经消耗得连渣渣都不剩了,要不是场合不对,她恨不得现在就躺倒在燕迟江的床上睡上个叁天叁夜。
茶梨捂住脸深深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燕迟江铐着她要做些什么,拿燕临川的事找她兴师问罪?还是……
想到他离开前看她的那个眼神,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下更加忐忑。
茶梨在燕迟江房间里煎熬地等了他许久,靠在床头几乎快数清左边衣柜里他放了几件黑色的衣服,他还是没有回来。
不会把她铐在这儿就不管了吧?
让她自生自灭?
就在茶梨盯着燕迟江丢在一旁的被子默默思考要不要将其拿来盖在自己身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在他房间里睡下时,她耳尖地听到了微弱的开门声。
她立马收回自己的视线正襟危坐了起来。
燕迟江的脚步声很轻,她只有竖起耳朵细细去听才能够发觉。
脑海里突兀地闪过她跟着燕迟江上山那夜,他在燕家坟前威胁她的那些话语,她一时紧张地扣了扣手,低着头有些不敢面对他。
茶梨抓紧了手下的床单,见燕迟江进屋后半天都没什么动静,鼓起勇气抬眸向前方看去时,发现他正有条不紊地将手里的一些瓶瓶罐罐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她眯起眼探了探头,还没分辨出桌子上摆了什么东西,燕迟江就转身将她的视线给遮挡了去。
他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盆子向她走来,肩膀上还搭着两条崭新的白色毛巾。
茶梨怔愣的那几秒,他已经走到床边单膝跪下,将盆子放置在她的脚侧。
他垂眸,捏住她的脚腕试着让她将脚心轻轻地搭在水面上。
注意到她瑟缩地往后躲了躲,燕迟江动作一顿,伸出两根手指试了试水温,确定了她只是因为害怕他而克制不住想躲。
他抬眸睨了她一眼,将她的双脚放进盆子里的同时,捏紧她的脚腕漫不经心地往下一拽。
茶梨身体不稳,害怕自己会被他拽得从床上摔下,连忙侧身搂紧了他的脖子。
她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侧颈处,惹来了些细微的痒意和酥麻,他没躲,只是在垂眸向下看去时,觉得眼下她脖子上的红痕十分碍眼。
茶梨很快反应过来,避如蛇蝎一般从他身边退开。
燕迟江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心虚地侧过脸不敢看他,又面无表情地垂下了眸子。
他轻轻将手指垫在她的脚下,用另一只手仔细地帮她搓洗脚上的泥点和灰尘。
他小心地避开了那些细小的伤口,偶尔会捏住她的脚动作轻柔地给她按按摩。
水温和力道都恰到好处。
茶梨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慢慢变得安心了下来,甚至提起了些兴致去观察他的长相。
她从他长势整齐的眉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丹凤眼,从他高挺的鼻梁看到他淡粉的薄唇,轮廓清晰的下颚,以及……
在燕迟江抬手去拿肩上的毛巾要给她擦脚时,茶梨发现他右手虎口处竟然有一颗不怎么明显的红痣。
被水浸过后颜色深了些,在青白湿润的皮肤上泛着微微的光泽,像极了菩萨眉间那纯净圣洁的一点。
见茶梨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燕迟江轻轻摆了摆手腕,注意到她的目光紧紧跟着自己的虎口移动。
他将手往毛巾下伸了点,正好遮挡住那颗朱砂色的小痣。
不管茶梨有些不舍的眼神,他垂下眸子,细细地给她将脚擦干。
仆人中途进来了一趟,在桌上又放下了两个盆子和一条毛巾。
燕迟江移开了床边的那个盆子,将毛巾整齐迭好垫在她的脚下。
他起身去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放置在她的手边。
接着,他从桌子上的那些瓶瓶罐罐里挑了几个拿在手里,伸手试了试水温后,便端起其中一个盆子走到床边蹲下。
这次盆子放置在了他的脚边。
他抬眸,发现茶梨的手搭在布包绳索的尾端,像是好奇里面包着什么,想查看时发现他回来了又心虚地停下。
他伸手拿起那个布包,递到她的面前。
见她面色犹豫,他一边移开视线,一边倾身用另一只手将一旁的床头柜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木制的小盒。
茶梨伸手接过布包时,指尖不小心蹭过了他的食指指节。
燕迟江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收回手很快将视线移开了去。
毛巾和盒子都被他整齐地放置在了床边。
他打开那个小盒摆好后,便蹲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她动作。
茶梨新奇地解下绳索,将布包摊开往上一瞧,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她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茶梨:“……”
里面是规格不一的小刀,镊子,剪子以及……钳夹。
她咽了咽口水,整张小脸都开始哭丧了起来。
这又是要做什么?
将她千刀万剐吗?
不行,她看着这些在灯下闪着光的银色器具就手抖泛晕。
燕迟江见她隐隐有将那些东西丢下的征兆,伸手接过那个布包后,便放在了离她够远,自己还方便够着的地方。
他跪下了一边的腿,低头先是浸湿毛巾拧了拧多余的水分,便将毛巾迭成一个小的方块。
他还没来得及伸手握住她的脚腕,茶梨就像池塘里那一尾调皮的红鲤般,从他眼下溜走了去。
他慢慢掀起眼皮,看着将自己缩着一团使劲想往后躲的茶梨,语气平淡地启唇道:“你很怕我?”
她被手铐限制了行动范围,对未知的迷茫和恐惧让她一时抽不开心思去回答他的问题。
燕迟江等了一会儿,见她试图用蛮力将手铐拽得更往里一些,起身的同时在心里想道:
看来,先锁住她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高大的阴影从外往里渐渐落下时,茶梨的身体猛地僵了僵。
他没多做解释,牵过她被铐住的那只手的手腕,便将布条塞进锁铐与她手的缝隙间,卷着它包裹住冰冷坚硬的手铐。
随即,燕迟江圈住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
茶梨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将他往外推一点,手上却绵软无力,推人的动作不像是她在排斥他的靠近,倒像是她在对他欲拒还迎。
茶梨:“……”
燕迟江伸手捋了捋她脖间缠绕在一起的发丝,便捏着她的后颈拉开了些他们的距离。
见燕迟江抬起了一边的手臂,茶梨怯懦地闭紧了双眼。
她微仰着头,湿润红肿的唇瓣轻抿着,能隐隐看见她洁白的贝齿在她的下唇陷了两个浅浅的小窝。
颤着眼睫的样子,就像少女在紧张地向心上人索吻。
燕迟江要给她擦试眼角的手一顿,搭在她后颈处的手指下意识穿进她乌黑的发间。
他往下慢慢低头,看着她的唇越来越往他的方向靠近,又在他们的鼻尖即将碰在一起的前一秒清醒了过来。
他收回托住她后脑的手,将她的口鼻都捂住了去。
茶梨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发现燕迟江的脸突然在自己眼前被放大好几倍,吓得不由屏住了呼吸。
直到燕迟江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将手指挤进她的齿缝让她将嘴张开一点,她才反应过来慢慢放松身体,张嘴去汲取周围新鲜的空气。
他脸色算不上好,见她终于知道自己呼吸了,便将手指抽离了去。
等她呼吸稍微平稳了一点,他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垂下眼睫认真地给她擦拭面上的灰尘和泪痕。
脸上因为泪水蒸发而带来的干涩渐渐被津润温暖的触感取代,偶尔还能享受到他轻柔细致的按摩,茶梨一时舒服地眯了眯眼。
知道他不会真的对她做些什么,她眼珠微转,整个人也大胆了起来。
只要燕迟江下手稍微重点,她就会蹙起眉故作可怜地看着他。
一次两次他倒真的以为自己不自觉加重了擦揉她脸的力道,会将动作放得再轻一点,叁次过后,他就基本确定了茶梨是在故意试探他。
甚至见他发现了,也不似之前那般害怕地想要远离,反而弯起眉眼将脸往他的方向凑得更近。
她歪了歪头,那双水灵灵的眸子轻轻眨动了下,浮动着潋滟的微光看向他时,像是在问他:怎么不继续了?
她也是……
燕迟江伸手捧起她的脸,隔着毛巾轻轻摩挲她脸上的软肉,眸色不由深了些。
这么拿捏别人的吗?
他面不改色地用手指重重掐了一下她的脸颊,听到她呼痛,更不紧不慢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她终于将自己的脸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时,燕迟江起身把那片毛巾甩在了她的腿上。
他好像又生气了……
茶梨眨了眨眼,想起这两天她遇到的那一连串糟心的事,忍不住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男人,可真是一种难懂的生物……
她伸手想去拿那个毛巾,燕迟江又弯腰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放。
茶梨的视线落在他虎口处那颗红色的小痣上,心痒地有点想摸一摸。
但自己的两只手都被他限制住了,不怎么好动弹。
她瘪了瘪嘴,只好郁闷地作罢。
半晌,感受到他不知为何越捏越紧,惹得她腕骨处有些隐隐作痛,她委屈地开口道:“你……你捏疼我了。”
燕迟江没松,眼底的情绪像打翻了的颜料盘一般杂乱混沌,连他自己都不太分得清自己此刻到底想做什么。
也许是掐住她的脖子迟来地质问一通,又或许是将她扯过来狠狠地惩罚一下,再或许……
“咚咚……”
屋外的敲门声打断了燕迟江的思绪,他回神,注意到茶梨手上被他新捏出来的红痕,神情微微缓了缓。
片刻后,他松开手拿起她腿上的毛巾,随意丢进她脚边的一个盆子里,便快步往屋外走去。
再回来时,茶梨发现燕迟江手里端着一个瓷白的小碗。
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慢慢走到床边,伸手将那个碗递到她的面前。
她低眸,看清了里面是还氤氲着些许热气的汤药……
她抿了抿唇,没有伸手接过。
“是避子汤。”
他解释道。
茶梨愣了下,一是惊讶于燕迟江的细心周到,二是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和羞耻。
见她还是没什么动作,燕迟江低眸看了看她手上的锁铐,正思考着要不要强行给她灌下,茶梨就将那碗药端了去,一股作气全部喝到了肚子里。
她被药苦得眉头紧皱,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两下。
他在一旁看着,心下的郁结倒是消了不少。
燕迟江从裤袋里拿出一颗奶糖,捏紧她的下巴将其送进她的嘴中。